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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舰打捞内情(周崇发)

来源:bob天博下载    发布时间:2025-01-05 02:4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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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山”舰是一代名舰,打捞出水已经好几年了。探摸、打捞期间,国内外新闻媒体虽然进行了大量的报道,但许多人对打捞“中山”舰的来龙去脉不甚了解。作为一名文物工作者,我参与组织了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打捞活动,有责任把真实的情况对大家说。那是一段漫长而曲折的历程,从酝酿到筹备,再到实施打捞,共花了11年,其间的风风雨雨、潮涨潮落,令人感慨万千。

  打捞“中山”舰的动议最早是由江苏方面提出来的。1986年6月23日,江苏省文化厅致函湖北省文化厅:“南京是孙中山先生就任临时大总统的所在地,孙中山先生的陵墓也在这里”,提出要自筹资金,将“中山”舰打捞出水运往南京陈列。而湖北省文化厅文物处则认为:“中山”舰沉没在湖北水域,理应由湖北打捞。如果让江苏捞去,有损湖北的形象!话虽这么说,但真要实施打捞、修复,以及文物保护、陈列展览所需的费用,远不是其手中有限的文物经费所能承受的。于是,湖北省文化厅一边向省政府报告,希望同意打捞并解决所需经费;一边积极展开打捞的前期准备。

  10月,我调到文物处的第一件事,就是同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纪念馆副馆长梁华平等找武汉航道局打捞队搞调查。据他们介绍:“中山”舰沉没在武昌金口镇下游、大军山附近的长江主航道南侧,从20世纪50年代起,沿江一些重要城市的打捞队都来探摸过。由于舰体破损较严重,若要实施打捞,必须先进行水下探测,详细掌握沉舰水下状态、破损情况及水文地质等资料,制定打捞方案……

  调查之际,江苏方面又向国家文物局呈递打捞申请,称其已做好打捞“中山”舰的一切准备,希望从速批准。中国海洋开发咨询委员会也致函国家文物局,表示愿意在技术和设备方面给予江苏支持。国家文物局将上述意见转告湖北方面征求意见,我方立即由我执笔向国家文物局汇报:“我省领导同志已批示,决定由我省打捞,方案已经制定,待论证后报批。”并特别强调孙中山先生和“中山”舰同湖北的历史关系紧密:“辛亥革命是在湖北武昌首义成功的;孙中山先生倡导的北伐是在湖北击溃军阀主力后,才奠定胜利大局的,国民政府就设在汉口;‘中山’舰是在武汉被日机炸沉的,是抗日战争武汉保卫战的重要实物见证……”总之,“中山”舰由湖北打捞并放在湖北陈列展览最合适。

  1988年3月25日,国家文物局对江苏、湖北两省争捞“中山”舰一事进行裁决:“‘中山’舰是国家重要水下文物之一,具备极其重大的政治和历史价值,一定要采取慎重和科学的办法来进行发掘;‘中山’舰现存于湖北境内长江水下,湖北省政府及文物部门明确说已制定出打捞方案,待论证后报我局审批。鉴于以上情况,此事可由湖北省筹备、申请,报我局批准后方可施行。”

  5月初,我们自筹5万元资金,请南海舰队某部对“中山”舰进行水下探摸,初步探清了沉舰的位置和水下状况,打捞出少量的沉舰构件和一枚炮弹,打开了打捞“中山”舰的序幕。对此,社会各界反响强烈,国内外新闻单位纷纷进行报道。

  第一次探摸结束后,长江航道局救捞工程处编制的打捞“中山”舰的方案、《打捞工程概算》以及南海舰队某部提供的《“中山”舰探摸工程结果报告》,一并上报省政府。随后,我又和有关同志一起赶到北戴河,想请正在那里休养的贺龙元帅夫人薛明(我在搜集湘鄂西根据地史料时与之相识)出面,做做海军的工作,争取减免些打捞费用。她得知我们的来意,笑了笑说:“试试看吧。”一个多月后好消息传来,她高兴地告诉我说:“海军的工作做好了,同意为你们打捞。打捞时官兵们会很辛苦,由你们省拿出80万元,用于改善他们的生活,其他的开销就不用管了!”我喜不自禁,立即向上级作了汇报。

  10月,我们又通过成立“打捞修复中山舰基金会”,以此向国内外社会团体及个人募捐,筹集经费。1991年4月,我们与民革中央主要负责人贾亦斌取得了联系。贾先生是湖北阳新人,与蒋经国先生同窗。他很高兴地说:“打捞‘中山’舰是对孙中山先生的最好纪念,我们民革责无旁贷,一定协助你们把这项工作做好。今年是辛亥革命80周年,北京将有大型的纪念活动,海内外许多爱国人士,包括孙中山先生的孙女都要来。我来做工作,争取他们的支持。”

  10月,贾亦斌先生介绍张振国先生来湖北。张老是加拿大中国文化经济协会会长、黄埔军校旅加校友会理事长、辛亥革命元老张难先先生的侄子。他与台湾的陈立夫、蒋纬国、郝柏村、陈履安诸先生时有联系,表示愿意为我们到海外筹集资金。根据张先生的意见,我们以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纪念馆的名义拟就了致蒋纬国等先生的信:

  “中山”舰闻名遐迩,功昭日月,是国之瑰宝,中华民族之骄傲。自1938年10月24日在武昌金口水域与日本机群奋战受创,沉没江底已历54个春秋。今天,我中华民族已巍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岂能再让国家蒙垢,含恨江底?

  本馆以宣传中山先生暨辛亥革命先烈先贤之伟业,弘扬爱国主义为己任。为缅怀中山先生,告慰抗日英烈忠魂,激励炎黄子孙,曾倡议筹资打捞“中山”舰,供世人瞻仰。若仰赖先生鼎力玉成,使“中山”舰重见天日,重展雄姿,则国家幸甚,民族幸甚!

  此后,我们又同台湾中华卡通制作有限公司董事长邓有立先生等,就打捞一事有过接触,省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也在人大和政协会议上提交了相应的议案、提案。

  1993年5月下旬的一天,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纪念馆保管部主任刘昕突然找我说:“广东要打捞‘中山’舰了,你知道吗?”我大吃一惊,摇摇头。“哎呀,你的消息真闭塞,你看看报纸!”果然,《深圳特区报》在头版醒目标题《“中山”舰何时回“娘家”?》之下称:在广东省党代会上,广州团一位代表建议打捞“中山”舰。鉴于“中山”舰的一些重大历史事件都发生在广东,广东理应筹措一笔资金,将“中山”舰接回广东,置于黄埔军校展出,这无疑对建设岭南文化有重大意义。这位代表的提议,引起了其他代表的共鸣,在场的广东省领导也表示赞同……

  我一看急了,立即拿着报纸找到省文化厅的《文化信息快报》,请他们全文刊登这篇报道,并为报道写了“编者按”:

  “中山”舰是重要的革命文物,1938年10月24日被日本飞机炸沉在武昌金口。1988年3月,国家文物局批准由湖北组织打捞,同年5月我厅组织了探摸,新闻界都争相报道,在海内外产生了强烈的反响。由于打捞修复经费不足,“中山”舰一时难以出水。据《深圳特区报》消息,广东省萌发了筹措资金,接“中山”舰回“娘家”的意向。现将“‘中山’舰何时回‘娘家’?”一文刊发呈阅,恳请领导和社会各界爱国人士都来关心“中山”舰的打捞修复工作。

  这期《文化信息快报》速发省委、省政府、省人大和省政协的主要领导人。不久就有了回音,省长贾志杰批示:“这是一件有重大影响和意义的事。既已批准由湖北打捞,湖北应当办好。”其他三位副省长也表示同意。按照省领导的意见,省财政厅尽先拨给我们100万元。虽然缺口仍很大,但已可启动一些实质性的工作了。

  我们做的下一步,是确定打捞部门。11月中旬,我同梁华平、官信带着省政府恳请海军司令部帮助打捞“中山”舰的信函进京。此时,贺龙元帅的儿子贺鹏飞已出任海军副司令,通过他联系,海司航保部负责人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说:“打捞‘中山’舰意义重大,只要上级同意,我们肯定尽力。不过,打捞之前要进行水下探摸。”我说:“以前请南海舰队探摸过。”他笑着说:“那次探摸的报告就存放在我们档案室里,但资料太简略,不能作为制定打捞方案的依据。”

  11月中旬,我又随韩南鹏副省长、文化厅副厅长周济洋再次进京,寻求有关人士、部门支持。在薛老家,老人说:“湖北要打捞‘中山’舰这件事做得好。鹏飞,你们海军要全力支持啊!”贺副司令连连点头说:“海军一定全力支持,近期就派人到武汉看一看。”民革中央的贾亦斌、彭清源、朱培康、郑健邦诸先生,也对打捞修复“中山”舰表现了很大的热情;国家计委答应拨款200万元,财政部答应给300万元……此行收效颇丰。

  1994年2月,正当我们就打捞“中山”舰的前期准备频频进行商谈之际,省政府收到了广州市政府《关于鄂穗两地携手联合打捞“中山”舰的函》。信中说:“中山”舰在广州的时间长达21年,且围绕“中山”舰的几次主要历史事件都发生在广州……为此,希望由两地政府本着相互合作、相互支持的态度,协商联合打捞、修复、展出的办法和有关问题。

  3月,广州市又派人来湖北具体磋商。对方说:“大致的想法主要有三点:1.打捞、修复和陈列展览所需经费全部由广州筹集;2.这些年湖北做了大量工作,作为报偿,我们给你们4000万元,这包括复制一艘‘中山’舰留在湖北;3.‘中山’舰打捞出水后,运到广州黄埔军校附近展出。”我笑了笑说:“这岂不是要我们将‘中山’舰卖给你们,这恐怕不行!‘中山’舰作为重要的革命文物,所有权是属于国家的,但湖北对它有管理权。广东是孙中山先生的故乡,我们充分理解你们对‘中山’舰的特殊感情,因此非常乐意同你们合作。我们能不能考虑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合作方案呢?”接着我讲了恢复“中山”舰的自浮能力,在水上巡回展览的方案,他们似乎对这个方案还感兴趣,大家谈得也算融洽。

  1994年3月28日,海军某部潜水作业队在队长周文刚带领下开到金口,对“中山”舰进行第二次水下探测。此前我们已查找资料得知,“中山”舰尾有用铜片刻的“中山”两字,因此探摸刚开始我就建议:“能不能叫潜水员先将‘中山’两字找到?”周文刚说:“你别着急,我们得按计划一步一步进行,这一次一定要测它个八九不离十!”

  潜水员严格按要求作业,每次下水有明确的目的,出水后有文字记录,并绘出探摸部位的草图。他们克服江水流速大,水下能见度为零,舰体周围布满渔网和滚钩等重重困难,在江底连续作业。4月2日,海司航保部部长邓光泉亲临打捞现场指导。直到3日下午,潜水员安树余终于在舰尾摸到了有凸感的“中山”两字,我们心里才踏实了。

  7日,探摸圆满结束。潜水作业队对“中山”舰在水底的沉没状况、破损情况及周围的水文地质资料都写下详细记载。为感激海军的无私支援,省政府赠送潜水作业队一面大锦旗,同时请邓部长尽早组织专家制定打捞方案,他点头同意。

  接着,根据韩副省长批示,我们拟出了关于“中山”舰打捞、修复、保护、陈列展览的一揽子计划,还提出一个多渠道筹集资金的方案(整个工程概算需经费1.5亿元)。韩副省长据此向省委、省政府提议:成立以省委副书记为组长,吸收有关部门负责人参加的打捞、修复、陈列“中山”舰领导小组;并建议打捞工作委托海军进行,争取在1994年底至1995年春长江枯水季节,将“中山”舰打捞出水!

  6月中旬,我在广州参加全国博物馆工作会议,广东方面借机两次来人长谈。我对他们说:“我们为打捞‘中山’舰折腾了八年,湖北的父老乡亲都在翘首以待。如果按你们的要求合作,拖运到广州,如何向湖北的父老乡亲交代?我们提出的两地巡回展览方案,是一个兼顾两省人民意愿,可以联络两省人民感情的好方案,请你们考虑。”6月27日,广东省政府又致函我省,建议两省共同打捞,并将“中山”舰运回广州黄埔陈列,提出整个打捞经费初步测算为1亿元,由广东负责,其他具体问题另行协商。8月中旬,广州打捞“中山”舰办公室负责人在接受各个媒体采访时称:广东“不到长江心不死,不达目的不罢休”,要动员一切力量向中央争取打捞权,包括派人到国务院、国家文物局、统战部、民革中央、黄埔同学会做游说工作。“只要湖北一天没把舰捞起来,广东就一天不放弃争取!”

  时不我待。9月2日,湖北省委常委会议决定:打捞“中山”舰湖北责无旁贷,要做到万无一失,对历史负责;“中山”舰出水后,要精心保护,按原貌进行修缮,在武汉市选择便于参观的地点兴建陈列馆;打捞经费不足部分先由省财政厅垫支,再抓紧筹集到位;成立以省长贾志杰为组长的打捞、修缮、保护、陈列“中山”舰领导小组……9月26日,我们以湖北省文化厅名义给广东省政府办公厅复函,正式谢绝了合作打捞的建议。

  一次,海军航保部邓光泉部长出差绕道来武汉,对我们说了关于打捞的一些看法。他认为根据“中山”舰的破损状况,只能采取水下切割,分体打捞方法,原因是舰体右舷中部被日本飞机炸开了一条三米长的裂缝,而附近的后锅炉舱严重受损,强度不够,打捞时会折断。而水下切割、分体打捞耗时长,需要两至三个枯水期,所需资金也可能在1000万元以上。

  为寻求一种可靠的整体打捞方法,我们邀请海军航保部、交通部救捞局、中国船舶总公司701研究所、上海海洋水下工程科学院、武汉交通科技大学、华中理工大学、中国文物保护研究所等23个单位的专家,召开“中山”舰整体打捞可行性论证会,华中航运集团水下工程公司、武汉长航打捞公司、重庆长江救助打捞公司也应邀与会。对水下切割、分体打捞设想,专家们表示异议。

  文物专家们强调:“中山”舰必须整体打捞出水,必须万无一失。若无法做到万无一失,宁可现在不打捞!重庆打捞公司、华中水下工程公司和长航打捞公司的代表认为,与大海上打捞不同,采用传统的“双驳抬撬打捞法”可以安全地将“中山”舰打捞出水。这一20世纪50年代曾普遍的应用过的方法,技术上的含金量并不高,只要每根钢缆平衡受力,就不会对船体造成破坏。经过反复研讨,专家们认为采用此法打捞“中山”舰稳妥可行。

  1995年2月,我们又召开了“中山”舰修复保护方案可行性论证会,中国文物保护协会、中国历史博物馆、武汉大学、陕西省文物保护研究所、湖北省博物馆、湖北船厂等15个单位的专家到会。专家们认为:“中山”舰的修复应以孙中山先生广州蒙难时期的原貌为主要是根据;舰体保护应采取清洗去锈、缓蚀保护、表面封护等综合治理的技术措施;出水前应及早做好各项前期研究工作,要考虑打捞后的应急保护的方法……

  3月14日至23日,重庆打捞公司主动要求派勘察小分队进行第三次实地探摸,中国历史博物馆水下考古研究室主任张威带水下考古人员到现场指导。由于此次探摸有前期的详细资料,进展比较顺利,水下考古人员对沉舰进行了水下摄影。综合勘测资料,重庆打捞公司认为:“中山”舰甲板光滑,船体锈蚀、破损并不太严重,舱室结构完整,整体结构性较强,可以实施整体打捞。

  不久,我带四位专家考察重庆打捞公司的技术力量、打捞设备等情况,结果比较满意。当对方提出打捞价格要1000万元,我说:“打捞‘中山’舰的广告效益是巨大的,1000万元也买不到。一旦我们同意由你们打捞,你们公司就会天下扬名,你们两位大经理也马上成为新闻人物!”经过长达六个多小时的艰难谈判,终于把打捞价格压到了450万元,事后有专家悄悄对我说:“这样的价格,重庆打捞公司是赚不到钱的!”我笑着说:“我们的账上只有500万元,还是韩省长从北京讨来的,一旦打捞开始,抢救、保护文物还要花钱。囊中羞涩,只能出这个数。”

  争取国家文物局的批件,我开始认为不过履行一次报批手续而已,非常容易办,况且国家文物局早就下文同意由我省组织实施,但谁知拿到批文很不容易。

  早在4月中旬,我们就向国家文物局呈送了打捞“中山”舰的请示报告、《打捞方案》和“中山”舰《修复保护方案》,希望尽早获准实施。因为,打捞沉船只能在流速较缓的长江枯水季节进行(自头年11月中旬到次年3月中旬,枯水期约120天),而重庆打捞公司打捞“中山”舰需100个工作日,除去恶劣天气,可机动时间并不多。打捞船队一定要在11月中旬进入现场,否则有可能是在打捞中遇上春汛,前功尽弃。另外,打捞公司加固驳船和购置、修理设备等各方面准备工作也至少要两个多月。因此,我们大家都希望国家文物局最迟在8月份能下文批准打捞。更何况已有人告诉我:广东派人在北京活动一个多月了,要千方百计争取将“中山”舰打捞批给广东……

  直到11月23日,国家文物局才盖章同意由湖北打捞“中山”舰。虽惋惜批复为时太晚,已错过当年的枯水季节,但我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1996年11月12日,是孙中山先生诞生130周年,根据有关人士提议,打捞“中山”舰的开工仪式在这天举行。会场设在金口镇东郊的江堤上,人们于蒙蒙细雨中从四面八方汇集。下午4时,韩副省长宣布打捞仪式开始,大堤上鞭炮轰响,江面上汽笛长鸣,数千羽信鸽飞向天空,全场一片欢腾。我伫立在雨中,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心潮难平:10年的辛苦,10年的期盼,这一天终于来了!

  所谓开工,只是象征性的。由于长江中上游普遍降雨,金口水位与去年同期相比涨了4米,流速很大,达到1.5~2米/秒,潜水员无法在水下作业,只能在船上做些准备工作。重庆打捞公司派了两名潜水员下水。

  开工仪式之后,我以省文化厅全权代表的身份,将抽调来的文物保护专业技术人员、水下考古人员等约20人分成资料组、文物保护组、联络组、后勤组,各司其责。我还是省政府指定的打捞现场新闻发言人,整日要应付从全国各地涌来的几百名记者。他们一天到晚缠住我们问这问那,有时夜深人静也来我的驻地(打捞现场附近的某军营)敲门,弄得人疲惫不堪。

  我们吃住在军营,每天乘小船按时到江中打捞现场上班。若天气晴好,坐小船往来于江中,倒很惬意;若遇上大风大浪,小船上下颠簸,船头溅起一人多高的浪花,实在叫人提心吊胆!而重庆打捞公司的各类工程技术人员及医疗、后勤保障人员共100多人,吃住都在船上,天气严寒,劳动强度大,更是异常艰苦。

  打捞分四个阶段:一是抛锚定位,即将打捞现场的船舶与“中山”舰牢牢连接在一起;二是排障打沙,即将舰内50多年的积沙尽可能清除,以减轻重量,这是打捞成功的关键;三是攻穿千斤,即将20根千斤从沉船底部穿过,套在两侧抬驳的卷扬机上(沉舰中部的30多米搁置在礁石上,缝隙很小,潜水员在水下攻穿将十分困难);四是抬舰移位,即将沉舰徐徐抬离河床,使之渐渐向南岸迭进,到达理想的浅水区……此外,还要经过清除余沙、继续抬正、封舱堵漏等一系列的工作,最后才能使“中山”舰露出水面。

  重庆打捞公司的人一到现场就没有节假日,争分夺秒地干。由于没“中山”舰的原始图纸,潜水员对复杂的舱室结构不了解,要反复探摸才可以找到每个舱室的出入口,因而延误了工期。为了抢时间,他们加班加点,有时干到十一二点。天寒地冻,潜水员每次潜入水下作业,一般都要干三四个小时,一位潜水员因在水下作业时间太长,出水后发现手指甲竟被冻脱落了。记得潜水员在中部攻穿千斤的时候,舰体因长期受到淤沙的重压,与礁石贴得太紧,千斤穿不过去;千斤若穿不过去,就不能绞抬,打捞就会半途而废。我们很着急,请专家们到现场研究对策。打捞公司经理李光辉、副经理陈华湘大胆提出抬撬首部攻穿千斤。鉴于“中山”舰右舷有条大裂缝,中部有个大破洞,抬撬首部很可能因舰体强度不够而折断,专家要求他们先对中部做加固、扶强,然后再抬撬首部。李光辉不愿加固,原因是中部破洞太大,要在水下烧电焊加固很费时。他的理由是:舰体底部两侧都很光滑,无伤痕,后锅炉破损部位两侧夹层煤仓存在,前后夹层完好,说明主龙骨未受损伤,可以抬撬首部。由于他一再坚持,我们只好勉强同意,但心里一直很紧张。李光辉的心情想必也一样,抬撬首部时他对我说:“这要惊动‘中山’舰,我们想先祭奠一下!”我点点头。打捞队员将酒和水果撒向江中时,我们都虔诚地向水中致意,真希望江中有一位神灵,能保佑我们成功!抬撬开始,微微感觉到驳船颤抖了一下,潜水员潜入水不久传来消息:舰体与礁石分离!大家如释重负,都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1997年1月19日,是令人最难忘的一天。连续一个多星期的雨雪天气,天空一直是阴沉沉的。上午李光辉说要抬船,让“中山”舰的最高部位露出水面,人们买来鲜花、鞭炮,准备迎接盼望已久、最激动人心的一刻。可是没有想到从上午10时到下午3时,共绞抬四次,均因各种故障而失利。3时36分,第五次绞抬开始。大家睁大眼睛,盯着水面;记者们更是纷纷抢占最佳位置,把镜头调准……人人都希望最早发现最先露出水面的舰体。3时38分,中部水面冒出一个算盘珠样的黑点,慢慢上升……终于看清楚了,这是“中山”舰首楼附近的右舷栏杆!

  顿时,鞭炮声、欢呼声从四面响起,震耳欲聋。省博物馆的年轻人把一束束鲜花投进水中,打捞队员们把一双双白手套抛向水中,大家跳呀、叫呀,激动得流出了热泪。千呼万唤,望眼欲穿,“中山”舰终于重见天日!这历史性的一刻,奇迹出现了:天上云开日出,一抹灿烂的阳光照射在欢腾的江面上。长期阴沉的天空突然艳阳高照,莫非是我们的精诚感动了上苍?莫非是孙中山先生在云中绽开了笑颜?真是不可思议!记者们围上来,要求我谈谈此时此刻的心情,我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根据领导的安排,隆重的“中山”舰出水仪式定在1月28日。因为“中山”舰虽然右舷已露出水面,但舱内特别是底层还有不少余沙需要清理;左舷淤积的泥沙更多,造成重心偏移,很难扶正;舰尾铆钉脱落严重,封舱堵漏工作量很大……这样一些问题不解决,“中山”舰很难浮出水面。我问李光辉:“时间很紧,有把握没有?”他很自信地说:“没得问题!”然而过了几天,问题就出来了:在绞抬扶正的过程中,舰首左舷附近的两个风筒在水下顶住了左边的主抬驳,致使主抬驳钢板凹陷,扶正工作严重受阻。如果强行绞抬,风筒会顶穿钢板,造成主抬驳进水沉没,后果将十分严重。

  时间一天天临近,想在举行出水仪式之前解决这一个难题已无可能。举行出水仪式的前一天,我严肃地对李光辉说:“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必须把‘中山’舰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否则,你我会变成历史的罪人!李经理,拜托了!”李光辉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没有说线日上午,全国政协副主席何鲁丽、国务委员以及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出席“中山”舰出水仪式。金口大堤上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老实说,我早已无心观看岸上热闹的场景,而是奔向指挥船的船头,注视李光辉如何指挥绞抬。指挥船的首楼上站着许多贵宾,这是观看“中山”舰出水的最佳位置(由于头一天松开了钢缆,舰体又沉入水中)。李光辉一声令下,沉船缓缓出水,但不一会儿又停了下来。贵宾们不知内情,再三要求李光辉继续绞抬。此时我真捏了一把汗,幸好李光辉没有继续绞抬,否则真不知会发生啥事。出水仪式上,未能展现“中山”舰全貌,实在是无奈留下的遗憾。

  出水仪式之后,潜水员在水下切割了风筒,左舷露出水面;又经过除沙减载和在尾部封舱堵漏,舰体才全部露出水面。我带领文物工作者进入舱内,在泥沙中清理文物。所谓清理,主要是用双手在泥沙中一点一点地摸,一天下来,大家从头到脚都是烂泥。泥沙中的铁片和玻璃碎片将不少人手划破,人们稍作包扎又继续干,毫无怨言。春节期间,我仅在腊月三十放假让大家回去吃了个团圆饭,正月初一就赶来继续在泥浆中清理文物。因为不尽快清除左舷的泥沙,舰体很难自然扶正,以后也上不了船台;而左舷刚好是文物最多的地方(舰体下沉时是向左倒的),稍一不慎就可能被清沙的打捞队员用铁锹掀入江中,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如正月初三,舰尾的大官厅从水中露出。表面看厅内文物荡然无存,但这是舰长萨师俊居住的地方,沉沙中很可能埋有珍贵的文物。果然,我们趴在污泥中认真清理了五天,摸出了数十件文物,其中萨师俊的印章和舰上使用的银餐具等十分珍贵。可以说,舰上出土的数千件文物,小到印章,大到枪炮、炸弹,都是我们用双手在污泥中一件件抠出来的。每件文物都来之不易,包含着许多艰辛!

  2月19日,又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中山”舰要从长眠了59年的金口转移到武汉市区的湖北船厂修复。上午10时,夹在四艘抬驳船中的“中山”舰,由长江02018轮主推,长江0805轮助推,开始了它重见天日后的首航。“中山”舰渐渐远去,用时100天的打捞工程终于圆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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